2014年6月21日 星期六

寧為有瑕玉,勿作無瑕石




「艾可寫完《美的歷史》後,再寫《醜的歷史》,他說「醜」並非是全然和「美」對立的詞。認為我們得先把「配的本身」和「形式上的醜」做出區分,醜的本身(意指醜惡的事實,比方說一個長了膿瘡的人、一頭被獅子攻擊死去的羚羊)與形式上的醜(比方藝術表現技術的拙劣)並不是他關注的焦點,藝術對醜的刻劃才是重點。……這或許就是使用藝術去追尋人性的陰暗面與自然事物的存在與消亡的一種手段。」

──吳明益《浮光》

  在讀晚明人對缺陷或病處的讚揚時,便讓我想起吳明益〈論美〉的段落。例如李贄曾言:「病處即是你好處,人無病,即是死物。」指明了人的鮮活之氣,恰恰來自於不完美之處;而張岱亦引解縉之言云:「寧為有瑕玉,勿作無瑕石。」亦是以病為美。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屬於「醜」的面相--諸如可怖、戰慄、噁心、悲傷、憤怒、暴力、墮落等,我們避之如豺狼猛獸,我們並不願意自己就是悲劇中的主角。是以,就像吳明益指出,必須將這些「醜」藝術化,才能「化醜為美」或「以醜為美」。我們才能體會岱何以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以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但反過來說,美有各種形式的美,醜也有各種形式的醜;「以醜為美」,其實是一種病態的美,魯迅可能會說這種美是「頹放的」,在張愛玲眼裡可能就是「怪誕的」美。說到底,這終究是事物的一體兩面,過於完美,反而讓人覺得無情或虛偽(正是張岱所言的「無深情」、「無真氣」);過於醜陋,倒能激起人的同情和憐憫。又或者是,不論是醜和是美,正是這兩者間相互依存的辯證性、連結性、複雜性,使我們著迷不已。


  《美的歷史》我買了較便宜的平裝版,但拿到精裝版的《醜的歷史》,真是後悔不多花點銀子啊!果然美也是要用錢買來,以這點來說,美真是既現實又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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